作者： 樊志菁 胡婳溦
全球原油市場正從歷史最黑暗時刻中走出來。經濟重啟刺激了能源需求復蘇，推動國際油價刷新三個月新高，目前在每桶40美元附近徘徊。
然而，這遠不是美國頁巖油氣行業的春天，危機并未過去。
當地時間6月28日，切薩皮克能源（Chesapeake Energy，下稱“切薩皮克”）向得克薩斯州休斯敦法院申請破產保護，成為因疫情引發能源價格暴跌下的又一個犧牲品。
該公司過去10年投放了逾300億美元以發展頁巖油業務，如今，區區一億多美元的到期債務和利息就壓垮了這家美國第三大天然氣生產商和頁巖油先鋒企業。公司股價的下行曲線也是“步步驚心”——僅僅五年間，切薩皮克股價從接近2280美元一股，一路跌至目前的12美元上下。
切薩皮克成為繼懷丁石油（Whiting Petroleum，亦稱“惠廷石油”）、鉆石海上鉆井（Diamond Offshore Drilling）后又一家申請破產的能源公司，而破產潮可能才剛剛開始。
切薩皮克自救失敗
總部位于俄克拉何馬城的切薩皮克擁有近1500萬英畝（約合6.07萬平方千米）的開采權，幾乎與西弗吉尼亞州的面積相當，在頁巖油氣開發上的巨額投入令企業杠桿率居高不下。
對于切薩皮克能源在頁巖油行業內的地位，咨詢公司伍德麥肯茲（Wood Mackenzie）上游團隊的首席分析師亞歷克斯·比克（Alex Beeker）表示:“很難指出還有哪家公司對美國頁巖氣行業的影響比切薩皮克更大，切薩皮克向市場及其競爭對手展示了產量可以多快增長，項目可以多快發展，是切薩皮克把國際上游投資者帶回了美國本土。”
大約十年前，切薩皮克公司還是一家市值375億美元的巨頭，由已故的奧布里·麥克倫登（Aubrey McClendon）領導它和其他頁巖油公司一起，在水力壓裂技術上取得了重大成功，從而改變了美國油氣行業，重塑了全球能源市場格局。
然而，在今年3月，隨著沙特與俄羅斯打響價格戰引發全球油價暴跌，切薩皮克便傳出了向債務重組顧問尋求幫助的消息。
4月公布的一季報顯示，公司當季巨虧83億美元（約合587億元人民幣）。切薩皮克隨即推出兩步走戰略——削減資本支出30%，并出售3億~5億美元的非核心資產——以期償還即將到期的債務。股東大會隨后表決通過200股對1的并股方案，以避免因股價過低被交易所摘牌。
但是自救計劃并不順利。雖然國際油價較4月低點大幅反彈，但天然氣價格今年以來暴跌近30%，處于歷史低位，成為了壓死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
切薩皮克上月表示，由于無法獲得融資，正在考慮通過破產法庭重組其近90億美元的債務。根據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SEC）的文件，切薩皮克上周并未按期支付1350萬美元債券利息，而就在幾天后的7月1日，一筆1.36億美元的債務又將到期，公司最終不堪重負。
標準普爾全球評級（S&P Global Ratings）的數據顯示，今年僅上半年已經有18家油氣公司出現債務違約，而去年全年為20家。分析師認為，當下極具破產風險的油氣公司通常具有以下幾個特點：負債水平極高、現金流枯竭、過度投入美國頁巖油氣領域等。
惠譽警告，切薩皮克破產后，美國能源行業垃圾債券違約率在2020年底可能會達到17%。
油價反彈遇阻，德勤預警破產潮到來
新一輪來勢洶洶的疫情傳播打壓了原油進一步上行的動力，對于等待能源需求恢復的頁巖油商而言，生存下去依然是最大的挑戰。
石油經紀商PVM Oil Associates高級市場分析師瓦爾加（Tamas Varga）在接受第一財經記者采訪時表示，在美國疫情惡化之際，投資者對經濟復蘇前景的擔憂重燃。美國本土不斷上升的庫存壓力值得關注，目前已經連續三周刷新歷史新高，脆弱的供需形勢面臨考驗。對于頁巖油企業而言，形勢愈加不利，這些公司依然難以從市場通過融資工具籌措資金，而現金流和債務壓力正在逐步壓垮它們。
高盛近期警告稱，石油市場基本面正在“轉熊”，下行風險有所增加。該行大宗商品策略主管科瑞（Jeffrey Currie）認為，價格背后的需求預期不符合實際情況，預計美國第三季度的平均油價將僅為34美元，也就是會出現15%~20%的回調。
瓦爾加向記者表示，油價上漲需要新的動力，因為目前市場價格已經完全反映了歐佩克減產的影響。鑒于供需形勢的好轉預期，下半年全球原油庫存增長有望逐步放緩，但相對高企的庫存水平和潛在的產能復蘇壓力將限制油價向上拓展的空間。
德勤在22日發布的報告中指出，作為誕生才15年的新興行業，頁巖油改變了全球的能源供應格局，但如果油價維持在目前的水平，行業可能會出現破產潮。報告稱，在原油價格處于每桶35美元時，31%的美國頁巖油生產商將資不抵債，當油價回落到20美元時，這一比例將升至49%。
德勤稱，這只是開始，整個頁巖油行業預計將經歷大約3000億美元的資產減記。雖然這些資產減值不會直接影響一家公司的現金水平，但它們確實惡化了本已岌岌可危的杠桿指標。
報告預計，美國頁巖行業的杠桿率可能從40%飆升至54%，可能引發“包括破產在內的許多負面事件”。財務壓力將會引發一系列并購交易，然而即使是雪佛龍和埃克森美孚這美國最大的兩家石油公司，也未必會選擇“出手相救”，在當今不確定的環境中“冒險”可能是致命的。
政府援助與技術創新
康菲石油首席執行官蘭斯（Ryan Lance）在本月初表示，頁巖油不會消失，它還會回來，但這需要時間。
與歐佩克強制減產不同，美國產能調整主要是通過市場力量，相對于大型石油公司的財大氣粗，中小型獨立頁巖油開發商處境艱難。
以美國最大產油州得州為例，4月份，超過2.6萬名石油工人失業，約占所有就業崗位的1/4。得州參議員克魯茲（Ted Cruz）多次呼吁政府放寬能源業獲得緊急信貸計劃的渠道，考慮到美聯儲“主街貸款計劃”的限制， 企業只能將希望寄托在美國政府正在討論的新一輪財政刺激計劃上。
對于頁巖油行業而言，目前可能是技術創新的時機。回顧歷史，2014年11月，歐佩克召開緊急會議，幾十年來，該組織一直通過限制生產和提高價格來應對油價下跌。時任沙特石油部長納伊米（Ali al-Naimi）表示，如果歐佩克國家減產，非歐佩克生產國可能會介入并搶占市場份額。會后媒體出現了“歐佩克向美國頁巖油宣戰”的標題。
歐佩克打響價格戰后，國際油價從高位下跌近70%，面對沖擊，頁巖油行業表現出了非凡的靈活性和創新性。荷蘭原油鉆探技術提供商巖心實驗室（Core Laboratories） 首席執行官戴維·德姆舒爾（David Demshur）此前在接受媒體采訪時回憶說，當時大量頁巖油企業詢問有關開采技術升級的問題，希望從礦井中鉆出更多的油氣。
隨著技術升級，企業開采成本大幅下降。2014年美國頁巖油的平均成本在80~90美元/桶，如今在產能上升的背景下，達拉斯聯儲本月公布的調查顯示，美國現有油井運營費用所需的平均價格在36美元/桶；在北達科他州和蒙大拿州的巴克肯頁巖地層，水力壓裂的平均盈虧平衡價格低至29美元/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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