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最后一個工作日晚間,“中國血王”上海萊士(002252)宣告結束四年無主狀態,告別基立福(Grifols,S.A.),進入海爾時代。
12月29日晚,海爾集團與總部位于西班牙的全球血漿制品龍頭企業基立福達成戰略合作,海爾將以125億元人民幣收購基立福所持上海萊士20%股份并合計獲得26.58%表決權。
本次交易上海萊士每股轉讓價格為人民幣9.405元/股,公告日當日收盤價8.00元/股,總體估值為625億元,按此計算海爾集團將以溢價近20%的代價成為這個上市企業的實際控制人,并獲得超過4個董事會席位。
01
民資變國資的浪潮
血液制品是指從健康人血漿中通過分離純化等方式,提取出來的血漿蛋白制品,包括人血清白蛋白、人胎盤血白蛋白、靜脈注射用人免疫球蛋白、肌注人免疫球蛋白等,主要用于危重癥急診和部門疾病的對癥治療。
在我國,血液制品具有戰略安全屬性,自20世紀40年代以后,血漿就被納入國家重要戰略儲備物資。作為一類特殊產品,它也天然地擁有社會屬性和公益屬性,血液制品的安全性被高度關注,血液制品從采集、制備到運輸等環節均受到國家重點監管。
經過了幾十年發展,血液制品行業進化出準入門檻高、政策壁壘高、競爭環境較為寬松的特殊背景。近年來,國內血制品企業的資產重組或股權轉讓愈發頻繁,行業也踏上了民資變國資的浪潮。
截至2023年6月,中國血液制品生產企業有近30家,因為并購重組的原因,30家企業分屬于16個實控主體。其中,位于行業第一梯隊的如天壇生物(600161)、派林生物、衛光生物(002880)、博雅生物(300294)等大型血液制品公司背后均有國資控股。
比如2021年,華潤醫藥完成對博雅生物的控股,2023年派林生物的實控人變更為陜西省國資委;以及衛光生物通過無償劃轉后實控人從光明國資局變為中國生物,而中國生物旗下還控有另一血液制品企業龍頭天壇生物。
所以在2023年6月初,前任第一大股東基立福放出風聲表示在籌劃出售上海萊士股權時,許多業內人士猜測,地方國資、央國企將其納入麾下的可能性很高。
如今,海爾的入局確實讓市場感到意外。
對于海爾集團而言,自白色家電增長疲軟后,海爾一直在謀求轉型。跟另一家電巨頭美的集團(000333)拿下萬東醫療(600055)進入大型影像設備領域一樣,海爾對大健康產業賽道也“情有獨鐘”。
在拿下上海萊士的控股權之前,海爾集團已經控股海爾生物、盈康生命(300143)兩家醫療健康企業,均涉及血液相關業務。
成立于2005年的海爾生物,于2019年登陸資本市場成為青島科創板“第一股”,主要從事低溫存儲設備的研發、生產和銷售。2019年,海爾入主盈康生命,后者主要業務為醫療服務和醫療器械業務,同時擁有3家自有醫院,即四川友誼、蘇州廣慈、重慶華健友方醫院。
遺憾的是,探入大健康賽道十余年,從海爾生物、盈康生命目前的業績表現來看,醫療健康業務尚未成為海爾集團第二增長曲線。
此次收購上海萊士股權是海爾集團的在醫療大健康產業又一筆“重注”。海爾集團董事局副主席、執行副總裁譚麗霞也直言,這是海爾集團深入醫療健康核心領域的關鍵進程。
公告指出,交易完成后,基立福與上海萊士所簽白蛋白獨家代理協議的期限將延長十年,并在此基礎上獲得續展十年的權利,這為海爾入主上海萊士的業務穩定提供長期保障。
但對勢必要做大做強大健康產業的海爾集團而言,上海萊士是個好標的嗎?對于民營企業而言,血液制品行業是個好賽道嗎?
02
愛炒股的血王
與其他低調的血液制品企業不同,上海萊士在資本市場上聲名赫赫。
美籍越南人黃凱(Kieu Hoang)憑借早年在美國雅培公司相關血制品工作上積累下來的經驗,于20世紀80年代創立了美國萊士。
1988年,世界衛生組織提出“各個國家的血液制品應該自給自足”。瞄準了中國市場的黃凱,推動美國萊士與上海市血液中心下屬的血制品輸血器材經營公司合作,合資成立了上海萊士,雙方各持股50%,成為中國第一家中外合資的血制品生產企業。
2004年,黃凱引入戰略投資者科瑞天誠,上海萊士命運的齒輪開始轉動。在資本大佬“科瑞系”掌門人鄭躍文的加持下,上海萊士于2008年成功上市,成為A股罕見的兩大控股股東共同控制的上市公司。
現在,A股市場上7家血液制品公司中,上海萊士是營收規模最大的那個。2023年三季報顯示,截至2023年9月末,上海萊士營業收入59.35億元,同期天壇生物為40.22億元;博雅生物21.9億元;華蘭生物(002007)39.13億元;派林生物13.75億元。
截止至2023年12月底,上海萊士共有5個血液制品生產基地;公司及其下屬子公司、孫公司擁有單采血漿站44家,分布于11個省(自治區),不論是在漿站數量、分布區域還是全年采漿量方面,上海萊士均位居行業前列。
盡管上海萊士產品種類齊全,盈利能力較強,不得不提的是海爾的此次收購也存在一個很大的風險。
自2001年起,我國決定“不再批準設立新的血液制品生產企業”,這意味著后來者只能通過收并購等方式入局。同時,不僅生產企業牌照稀缺,我國對漿站的設立審核也十分嚴格,漿站分布較為分散,所以漿站數量成為血液制品企業的成長“命門”,誰擁有更多的漿站誰就能占得更大的市場。
在此背景下,血液制品企業紛紛走上通過并購實現規模擴張的道路,上海萊士的“血王”稱號就是通過近10年的收購之路打下來的。
2013年,上海萊士市值僅為80億。2014年,上海萊士通過定向增發的方式,以18億元的價格收購了邦和藥業(后更名為“鄭州萊士”)100%股權,獲得兩家單采血漿站的120多噸采漿能力,上海萊士一躍成為與天壇生物、泰邦生物、華蘭生物齊名的四大血液制品企業之一。
此后,上海萊士一路收購了同路生物、英國BPL、浙江海康、基立福子公司GDS、廣西冠峰等公司的股權。不到三年時間,其市值翻了15倍,在2015年成為“千億”萊士。
但不是靠業績打下來的資本積累,如同風沙,經不起時間的考驗。伴隨著不斷并購的操作,上海萊士的商譽值也在不斷增大。尤其是在和基立福另一家全資子公司GDS的換股協議之后,上海萊士的商譽可能暴增近100億,加之原本并購形成的近50億商譽值,上海萊士或將保有令人卻步的近150億商譽值。
商譽是一種會計語言,英文為“good will”,通俗地講,商譽是溢價購買多支付的那部分凈資產的差額。高額的商譽可能會增大上市公司盈余管理空間,造成投資價值失真,加劇未來業績不確定性。
有業內人士告訴和訊商業,猶如達摩克利斯之劍懸頂的巨額商譽是老東家基立福想出售上海萊士的原因之一,也是導致近五年來上海萊士在二級市場股價長期低迷的原因之一。
目前,上海萊士市值已收縮至520億。除了沉重的資產負債表外,上海萊士近兩年的長期股權投資有149.3億,占總資產比達到49%。
03
躺著賺錢的行業?
在血液制品行業中,行業上游是由企業設立的分立各地的采漿站,中游是生產企業,下游是醫療機構等需求方。
過去的一年,血液制品板塊是整個醫療板塊中唯一實現了放量增長的板塊。據iFind顯示,2023前三季度,血制品板塊單季營收同比增長23%,在醫藥各子板塊中是增速最快的;同年第三季度血制品板塊銷售凈利率為27%,在醫藥各子板塊中最高。
血制品板塊在疫情前后都走出了獨立行情,但有醫藥研究平臺表示,對于中國血制品行業來說,這是一個存量玩家、增量市場的行業,也是典型的“周期爆發性”行業,公司的營收與產業供需直接相關,很難憑借創新出現行業顛覆者。
一位不愿具名的血液制品行業從業人員表示,憑借特殊資質與資源屬性,血液制品企業相當于身處一個封閉的環境中,有機會享受穩定的高性價比紅利。換句話說,入局的企業可以躺著賺錢。
但不容忽視的是,這也會導致幾個問題:一是我國血液制品產能不足成為常態,二是因為技術創新不足血液制品類別比較單一,三就是企業運行效率不強。
在過去的十年中,我國血液制品全球市場份額提升至16%,但國內仍有60%左右的白蛋白依賴于進口,血制品的自給自足尚未實現。每年冬天部分地方仍然會發生血庫告急,甚至有縣級城市出臺了“以參與無償獻血公益換子女入學積分”的政策。
在血液制品類別多樣性方面,我國企業同樣存在明顯的技術缺口。在100多種血漿蛋白及因子中,目前大部分的龍頭血液制品企業也只能分離出14個品種。而國際領先的血液制品生產企業能夠使用層析法,已經可以分離出20多個品種。這5、6個品種上的差異主要是在微量蛋白血液制品方面。
中國生物首席科學家楊匯川研究員在一次訪談中表示,相同容量的血漿,企業從中提取獲得的產品種類越多,血漿綜合利用率越高,分攤到單個品種的產品的生產成本越低。
此外,我國血液制品企業小而散,在血液制品的研發投入、類別品種以及成本控制方面都稍顯乏力歐美發達國家的年采漿量大概在5萬噸,但血液制品企業數量不到10家,而我國現在有近30個血液制品企業,但年采漿量大概在1萬噸。
而且,國內的血液制品從原料端到分離制造,再到上市銷售,整個過程是在一個企業里面完成,而國外原料血漿的中間組分可以調撥,從而提升含量較低的產品的生產和回收效率。
新增一家血液制品行業的龍頭公司后,市場對海爾旗下的兩家公司與上海萊士的互相借力有著更多的期待,但海爾集團的入局能否更新血液制品行業的風貌,這仍然是個未知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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