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張慧（化名）第一次生寶寶，她準備周全——產褥墊、孩子穿的衣服和其他一切能想到的用品，甚至預習了分娩前鍛煉用的拉瑪澤呼吸法，唯獨漏了鄭州這場特大暴雨，以及由此引起的醫院停水、停網、停電。
7月20日晚，鄭州大學附屬第三醫院（河南省婦幼保健院）因暴雨停電，急求發電機。院子里的水開始上漲，樓內外漆黑一團，張慧躺在產床上疼得要命，但她的眼前有光，是手機手電筒微弱的光亮，幾個護士一直在舉著照明，不斷給她加油鼓勁兒。
7月20日，鄭州大學附屬第三醫院產科，因暴雨停電，醫護們打著備用燈做手術，小寶寶順利誕生。圖源央視新聞
更早的時候，于淼（化名）就聯系不上張慧了。
最開始，于淼以為只是下大雨，直到新聞里說鄭州大學第一附屬醫院停電，她才突然想到，正在鄭大三附院待產的好友張慧會不會也陷入停電危機。
“她有妊娠期高血壓，所以最晚到第37周也要生產了。21號正好是37周整。”于淼算著日子，從20號下午起不斷給張慧發微信，但一直沒收到回復。她查到了醫院電話，但怕耽誤醫院接收支援，不敢打去詢問；不知道具體產區，沒法確定是否平安；在網上詢問，也沒聯系到知情的網友，“不知道她需要什么，很害怕。”
此時，張慧正經歷產前陣痛，絲毫不知外面暴雨傾盆，也不知醫院將會因此停電。
大夫告訴她，因為妊娠期高血壓，如果再拖久一點，寶寶和母親都會比較危險。20日晚上6點多，張慧打了催產針，“感覺沒多大會兒，電就停了。”
沒有電，也意味著沒有電梯。產房在5樓，張慧的病房在15樓，晚上8點多，宮口已經開了一指的張慧只得讓管床大夫和家屬攙著走樓梯去產房。每多走幾步，張慧就感到身上一陣一陣地疼，只好扶著樓梯休息一會兒，停了幾次才下去。
在去產房的路上，張慧還問管床大夫，是不是再開一指就可以打無痛針了，大夫說不一定能打得了。“我以為這是因為我有妊娠高血壓。”張慧沒再多問，直到進了產房才知道，打不了是因為停電，無法啟動呼吸器，而和她在同一待產室的4個人里，3個人都因此打不成無痛。
宮口開到七八指時，張慧疼得實在不行，身體一直抖，護士在旁邊不停為她擦汗，告訴她怎么呼吸才能緩解疼痛，就在疼到受不了的時候，突然有人問了一句：“你看看我是誰呀？”張慧一下就認出了為她看診的王主任，“她白天要坐診，沒想到晚上也在。”王主任不斷給張慧鼓勁，“你看咱多有緣分，你一定要加油！”
“加油”“你真棒”是張慧聽到最多的兩句話，在混沌的黑夜里，在模糊的視線中，這幾句話清楚極了。
21日凌晨1點5分，雨還在下個不停，向醫院運送發電機的志愿者，有的正被困在積水嚴重的路上，產房里頭頂上的無影燈熄滅了，備用電源也耗盡了，幾個護士一直舉著手機手電筒照明，只有產床前的一小片區域有著微弱的亮光，將大夫的身影投在墻上拉得很長，張慧的寶寶就在這樣的微光中出生了。
生產結束后，張慧躺在觀察室等待。手機雖然一直在身邊，但聯不上網、信號極差，“家里人聯系不上我，我也聯系不上他們。”因為電梯始終無法運轉，她的留觀時間不得不從兩個小時無限延長。丈夫和姐姐在門外干著急，一趟趟往里送食物、送水，再由護士們接過、遞進來。產婦越來越多，醫院依然沒有來電的跡象，再躺下去也不是辦法，為了產婦健康，中午11點多，醫生和護士又拎著張慧的東西，把她從5樓攙回了15樓。
張慧推測，當晚和她同時生產的，還有至少十幾個孕婦。護士們也不知道從哪里提了熱水過來，給觀察室的產婦們每人分了一點點。
在等待張慧留觀結束、聯系不到她的時間里，丈夫焦急地跑到附近小賣部，勉強給手機充了30%的電；沒事的時候，他還會跑到其他樓層，站在插座下舉起手機充電，盡管信號依然弱到刷不出朋友圈里的圖片，通話也斷斷續續。一直到22號下午，鄭大三附院始終沒有徹底恢復供電，“但病房里有水可用了。”
張慧恢復得很不錯，高血壓的癥狀也隨著寶寶的出生消失。她給寶寶取好了名字，但又覺得出生在這么特殊的一天，名字還得再想想。
這個只在媽媽肚子里待了37周零1小時的小女嬰，才5斤重。護士把她放在張慧身上時，“感覺熱乎乎的，沉甸甸的。”
新京報記者 左琳
編輯 劉倩
校對 吳興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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