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17日,在由三亞市人民政府支持,《財經》、財經網、《財經智庫》聯合主辦的“三亞·財經國際論壇”上,原中共中央黨史研究室副主任章百家表示,現在世界的變化,在很大程度上是由于以中國為代表的一批發展中國家陸續加入現代化行列,對世界秩序產生前所未有的沖擊。“從人類社會發展史的角度看,現代科技的發展使人類第一次擁有了可以使全人類免于貧困的能力;但是,全球治理模式顯然沒有做好這方面的準備。這是我們當前觀察國際問題時必須思索的。”同時,這也是中國探尋高水平的對外開放之路時必須考慮的情況。
原中共中央黨史研究室副主任章百家
章百家進一步指出,實現高水平的對外開放需要雙重的視角,“我們不僅需要從中國看世界,也需要從世界看中國,這樣我們才能準確為自己定位,才能知道世界需要我們的是什么,我們能夠給世界提供什么,從世界獲得什么。這樣,中國的發展、世界的發展,才能實現雙贏。”
以下為部分發言實錄:
章百家:各位新老朋友好。非常遺憾不能直接到現場。這次三亞財經國際論壇的主題是“探尋復雜環境下高水平開放之路”,我們這場的主題是國際政經格局和中國應對。在這15分鐘的發言里,我想簡單談談對國際環境復雜性的一些看法。主要有四點:
第一點,中國作為一個新興大國,面對的復雜環境中有一個很獨特的因素,就是自身的發展和成長。從歷史角度看,任何一個大國在成長過程中都要學習應對復雜環境的本領。所謂的復雜環境不僅指一般所說的外部世界的變化,更重要的是外部世界對你的發展所做的反應。這些反應有些對你來說可能是有利的,有些則是不利的。要成長為一個真正的、成熟的大國就必須學會應對外部世界對你成長的反應,特別是不那么有利的反應。而這種學習會伴隨整個成長過程。
我大約在十年前就提出了一個觀點,中國已開始進入一個安全瓶頸,今后較長時期將會面臨外部壓力不斷增大的情況,這是外部和內部雙重因素作用的結果。冷戰結束后,人們原以為可以很快建立起國際政治經濟新秩序。但是,這種新秩序遲遲未能建立,而舊秩序卻在不斷瓦解,世界的不穩定性越來越明顯。與此同時,中國的改革開放也進入到一個新的階段,需要著力解決的是一些新出現的問題,而不是改革開放前30年所遇到的那些老問題。這種內外因素的重合使中國與世界的關系進入了一個敏感期,外部世界會高度重視中國內政和外交動向,不斷判斷中國的能力和意圖,并據此做出應對。在現實的國際關系中,一國說什么并不那么重要,更重要的是別人認為你具有什么能力,可能去做什么。在這種情況下,中國承受的外部壓力就開始增大了。事實上,20世紀90年代這種苗頭就已出現,進入21世紀到奧巴馬執政后期這個趨勢已很明顯,特朗普時期更不用說了。中國承壓的過程現在看可能還會持續20年以上。
在世界歷史上,大國成長經歷中最值得注意的是美國的例子。美國在1890年時GDP已位居世界第一。第一次世界大戰后,美國由于傳統大國的排斥和其本身自認尚未做好在國際事務中發揮重大作用的準備,采取孤立主義,它的國際影響仍很有限。直至第二次世界大戰后,美國才成為最重要的世界大國。美國以極其優越的地緣戰略優勢,在經濟總量達到世界第一之后,經歷了近半個世紀才成為世界兩強之一,此后又用了近半個世紀,前前后后差不多一百年才成為唯一的超級大國。從這個角度看,我覺得中國在成長過程中還需要學習,需要耐心。
第二點,這些年國際形勢變化很大,熱點不斷,如俄烏戰爭、巴以沖突等等,吸引了人們很大的注意力。但從歷史角度看,有一個更為根本性的問題,現代世界的變化在很大程度上是由于以中國為代表的一批發展中國家陸續加入現代化行列,這對現存世界秩序產生的沖擊是前所未有的。我們討論高水平的對外開放,這是一個絕對不能忽視的問題。
從世界歷史的角度看,現代化不可阻擋。半個世紀之前,亞洲的現代化出現了“雁型模式”,日本為頭雁,隨后有亞洲四小龍。自世紀之交以來,我們看到一批發展中國家要進入現代化行列。中國是發展中國家的頭雁,后面還有印度、印度尼西亞、巴西、墨西哥等等許多國家,這是一個巨大的“雁行模式”。就一個中國進入現代化行列,14億人左右,這就超過此前進入現代化的所有國家人口的總和。現在有這么一批發展中國家要進入現代化,對這個世界產生的沖擊將是非常巨大的。從這個角度看,當前世界上的種種矛盾、競爭和沖突,背后的動因在很大程度上是一大批發展中國家陸續進入現代化所帶來的。同時,從人類社會發展史的角度看,現代科技的發展使人類第一次擁有了可以使全人類免于貧困的能力;但是,全球治理模式顯然沒有做好這方面的準備。這是我們當前觀察國際問題時必須思索的。
我們所講的高水平對外開放也必須考慮如何同這種情況相匹配。如我們的全產業鏈、制造大國能力究竟應該如何更合理的布局、更有效地發揮作用?實際上我們現在不僅同發達國家有結構性矛盾、有競爭關系,同發展中國家也有結構性矛盾、有競爭關系。今天,我們看全球性問題的時候,解決高水平對外開放的時候,必須妥善處理自身發展和各國共同發展的問題。
第三點,在當前的中美博弈中,值得注意的是中美兩國的戰略目標并不在同一層次上。中國并不如此定義中美關系,中國并不尋求取代美國的霸權地位,中國同美國斗爭的目的是維護自身的發展權。中美的目標不在同一層次上,這使雙方有可能避免一場美蘇冷戰式的零和博弈。從冷戰的經驗看,大國博弈時有一個重要特點,就是緊張和緩和輪流交替,雙方有一個基本訴求就是避免劇烈沖突,特別是要避免戰爭。
第四點,我們要實現高水平的對外開放需要有雙重視角。即我們不僅需要從中國看世界,也需要從世界看中國,這樣我們才能準確為自己定位,才能知道世界需要我們的是什么,我們能夠給世界提供什么,從世界獲得什么。這樣,中國的發展、世界的發展,才能實現雙贏。
謝謝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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