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學習數控銑專業之前，我對這個專業一無所知。”3月1日晚間，全國人大代表楊登輝在接受時代周報記者采訪時說，“進入這個行業純屬誤打誤撞。”
楊登輝出生于1997年，是江西贛州市定南縣人。兒時，他就隨父母舉家南下，在廣東長大。2011年，初中畢業的他考入深圳一所職業技術學校，學習數控銑專業。盡管之前對數控銑專業并不了解，但當走進學校車間，楊登輝親眼目睹銑刀運用于生產的全流程，很快就愛上了這門專業，“比書本上的文字更生動、更有趣”。
2014年，他考入廣東省機械技師學院。在校期間，楊登輝用心學好技能，踴躍參加各類競賽。2017年，時年20歲的他代表中國參加第44屆世界技能大賽，一舉奪得數控銑項目金牌，并獲國家最佳選手獎。
此后，他選擇留校任教，在廣東省機械技師學院擔任教師。近年，楊登輝指導的多名學生相繼在世界技能大賽數控銑項目奪冠，實現我國在數控銑項目的“五連冠”。
2023年，楊登輝當選為第十四屆全國人大代表，積極為技能人才代言，為技能人才培養、職業教育等建言獻策。今年，是他作為全國人大代表履職的第三年。
在楊登輝看來，以人工智能為代表的高科技產業發展迅速，不過制造業是基石，制造業當家離不開技能人才。“廣東是制造業大省，天然具備培養頂尖技能人才的氛圍和土壤。高技能人才為制造業高質量發展提供了支撐。”楊登輝在接受時代周報記者采訪時表示。
“高技能人才具有不可替代性”
楊登輝依然時刻沖在生產車間的一線，保持對前沿技術的關注。
“技術發展日新月異，尤其人工智能發展迅速。過去的經驗在未來未必還會適用。”楊登輝說，盡管已留校任教，工作穩定，但也不能因此松懈，“我也要求學生們密切關注技術的最新發展動態，保持對技術的敏感。”
“參考歷史上發生的歷次科技變革，AI替代重復勞動是必然，”不過，楊登輝認為，高技能人才依然稀缺，具有“不可替代性”。
他解釋說，AI技術將逐漸在制造生產中得到落地應用，未來需要的是能調試AI、解決復雜問題的復合型人才。“我最近走進很多制造業企業，做了一系列調研，人工智能對實體制造業的技術工種短時間內不會有太大影響。”他說。
在楊登輝看來，職業技能人才并不是大眾刻板印象中的“在工廠流水線擰螺絲釘”，職業技能教育是系統工程，需要各方面資源支持。
他舉例說，以數控銑專業為例，頂尖的數控銑技能人才不僅要熟練操作機床，還要深入理解圖紙設計、工藝規劃等多方面知識。一線技能需反復打磨，對精度和質量的要求都極高。“這就像培養頂尖運動員，長期高強度訓練與對細節的極致追求才能出類拔萃。”楊登輝說。
高技能人才的培養，成本并不低，比如要具備產業生產一線和教學雙經驗的優秀老師，也需要大量先進的設備耗材，還需要制造業工廠提供充分的實踐機會等。“一臺高級數控銑床，價值就上百萬元。”楊登輝舉例說。
某種程度上，社會公眾對職業技能教育、技工依然存在偏見。楊登輝提出，社會各界要逐漸改變過往的刻板成見，職業技能教育自身也要與時俱進，要依據產業發展的新變化及時調整專業課設置，提升教學質量，如此才能讓學生走向產業一線時更好實現無縫對接。
2023年當選全國人大代表后，楊登輝的調研足跡遍布格力、美的、比亞迪等諸多大型企業與職業院校。在思考教育方式革新的同時，他也關注技能人才的激勵問題。
他認為，目前技能人才的發展和激勵仍面臨若干問題，因此建議建立以能力為導向的崗位聘用制度，讓所有人公平競爭管理、技術等崗位。“希望讓有知識、懂技術、會管理的復合型技能人才有更多施展才華的機會。”
技能人才培養的廣東樣本
廣東是經濟第一大省，2024年全省地區生產總值邁上14萬億元新臺階，連續36年居全國首位。廣東的現代產業體系完備，制造業基礎雄厚，是制造業大省，也是科技創新大省。
據此種種優勢條件，楊登輝認為，廣東天然具備培養頂尖技能人才的氛圍和土壤。眼下，廣東制造業正處于轉型升級的關鍵關口，傳統優勢產業正擴量提質，新興產業也蓄勢發展。這客觀上為技能人才的培養、發展提供了廣闊舞臺。
千工易尋、一匠難求。廣東的技能人才教育體系歷經多年發展，規模已蔚為壯觀。
目前，廣東全省共有技工院校148所，在校生67萬人、約占全國1/7，已建成全國最大的技工教育體系。最新統計數據顯示，廣東技能人才已突破兩千萬大關，達2019萬人。其中，高技能人才722萬人。
“為產業發展服務，為當地發展服務”早已成為廣東技工教育的共識。廣東公眾的意識更為開發，對職業教育的認可程度也更高。“我的許多學生來自制造業家庭，父母都是技工。”楊登輝結合教學觀察總結說，“這些家長自身從事相關工作，對職業教育的認可度高，所以更積極地鼓勵孩子去學習一技之長。”
豐富的技能人才也反哺制造業高質量發展。2024年，廣東全部工業總產值躍上20萬億元新臺階，規上工業企業營業收入突破19萬億元，均位居全國前列。
廣東在打通技能人才職業通道和人才吸引方面，著力頗多。早在2022年3月，廣東省委組織部、省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廳聯合發布《廣東省事業單位 2022 年集中公開招聘高校畢業生公告》，明確將招聘對象范圍擴大，涵蓋普通高校、職業院校（含技工院校）畢業生 。
為吸引和服務高層次人才，廣東還推出人才優粵卡，為各類世界大賽冠軍、青年拔尖人才提供一系列當地居民待遇和優惠便利服務。例如提供住房補貼、醫療便利就醫等福利。楊登輝本人也是受益于此。
2024年12月，廣東省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廳和廣東省科技廳聯合印發《關于開展“技研”合作助力科技創新引領高質量發展的通知》，指引全省技工院校主動對接實驗室、高校、企業等研發機構，著力培育一批既擁有深厚理論基礎又具備高超實踐技能的“大國工匠”，為科技創新強省建設貢獻技能力量。
從車間里的普通少年到世界技能大賽，再到全國兩會上的青年代表，楊登輝用自己的經歷抒寫了一名技能人才的迭代進階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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